“而且,为了取得鬼王的信任,傅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商军战友,杀死了自己的部下,这种背叛的罪恶感,一直压在他的心头,无论是对鬼王的背叛还是对于商军兄弟的背叛,都让他无法原谅自己,作为一个死间,只有死,才是他最后的解脱,可能,在他的内心深处,也早想结束这种担惊受怕,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真相的日子,如果能用自己的性命,换取鬼王的退兵,换取鬼方部落就此远离,再也不与商朝作战,才是他惟一的希望吧。”
老祖点了点头,说道:“是的,傅平是个可怜的人,为了打入敌军的内部,取得敌酋的信任,象朱超石那样,亲手杀了自己的战友,部下,但是到了鬼王这里,不管人家是试探他还是真心相待,他感受到了以前很少有过的尊重与信任,要知道,就连在他傅家里,他父亲也是有很多事情瞒着他的,比如对于傅氏部落被屠灭的事,他以前并不清楚,还是到了鬼王这里,他才知道,自己的父亲原来是部落被屠灭后的幸存者,还要为屠灭自己部落,杀害自己父兄的商朝效力,在那一刻,我认为,傅平的内心是动摇的,甚至可以说,信仰是崩溃了。”
“也许鬼王就是因为不知道傅平的往事,不知道他居然连灭族之仇都没听说过,这才会如此地信任他,草原之上,攻杀无度,手段残忍,但在这种隐忍,计谋上,却是远远不如中原之人,鬼王也没有想到,傅家父子,居然会真的为商朝效力,宁可为一个攻灭自己部族的政权卖命,而不是为他这个可以帮他报仇,灭掉商朝,还可以继续让傅说当中原政权的共主的朋友效力。”
“就象有易氏部落,当年被商部落所灭,族人几乎给屠戮一空,这样的仇恨,过了千年也无法化解,有易氏部落的后人就算到了极北苦寒之地,也会找到鬼方部落来报仇,也许,是因为易庆除了报仇还想要更多,而傅平反而显得比较的纯粹,那种乍听到自己部落灾难的时候,那种悲愤,震惊,还有不顾一切的屠戮报复,这感情,应该是纯粹的,真实的,甚至骗过了鬼王的眼睛。”
黑袍黯然道:“也许,傅平当时在鬼王那里听说这些事的时候,是真的震惊和愤怒,真的想要回到傅说那里,问个清楚,我不知道傅说是怎么说动了他,怎么让他明白,商朝虽然对他们有灭族之恨,但毕竟是同族同种,鬼方再好,也是异族敌人,若是让鬼方胜利,从炎黄以来的华夏一族,会不复存在,在大义面前,这些内部的仇怨都可以暂时地放下,傅平最后还是被父亲所说动,愿意回去做那个死间,但从这一刻起,恐怕傅平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,他的大事会去做,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诱鬼方主力进入霍州峡谷与商军决战,当他完成了这个任务后,选择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鬼王去死,就是他早就想好的宿命结局了。”
老祖微微一笑:“是的,傅平的心路历程,在二位的这种描述下,非常的准确到位了,从内心深处,他是希望鬼王离开的,因为他相信,以他父亲的智慧,以武丁和妇好的勇武,以商朝在中原近千年的基业,还有华夏诸神在上天的庇护,鬼方终将失败,但他希望鬼方的失败,能换回鬼王的一条性命,让他知难而退,哪怕是退到草原,在草原上跟北狄诸部融合,放弃那些野蛮残忍的传统,改掉想要暴力消灭中原华夏政权,奴役和消灭华夏族的打算,如此,双方也许还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,而不是这样你死我活的敌人。”
“但是,傅平算错了一点,那就是鬼王对他的感情,也许超过了鬼王对其他的部下,甚至是自己的亲人的感情,在傅平被商军的万箭穿心,然后被数百商军一涌而上,砍成一堆肉泥的时候,鬼王真正地失控了,就连刚才易庆战死的时候,就连之前成千上万的部下牺牲的时候,就连之前一度全军要崩溃战败的时候,他也没有这样失控过。”
“但看到傅平就在他面前百步的地方战死的时候,鬼王终于忍不住了,他怒吼着跳上了一辆刚刚从后方驰来的战车,向前疯狂地冲杀,甚至连挡在他面前,正在撤退的鬼方战士,也被他撞倒,碾死,这会儿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,那就是同样在前方,瘫软在战车之上,几乎无法行动的商王武丁。”
“鬼王几乎是以一已之力,单枪匹车地向前冲去,这辆车上,没有御手,没有射手,没有车右,只有一个鬼王,他自己一手抡鞭,一手挥戈,甚至是站立起来,全然不顾四周的箭矢飞来,这一刻,无数历代鬼王的魂魄,在他的周身护佑着,无数只看不见的手,为他拨打着射向他的箭矢,这些本可洞穿一切的强弓硬弩,竟然伤不得鬼王分毫,在距离他本体不到半尺的地方,纷纷落下,他的双眼血红,甚至是喷射着火焰与雷电,那种冲天的恨意与杀气,让即使是最强悍,最勇武的商军将士,也纷纷后退,避开两边。”
黑袍一动不动地,竖着耳朵听着这话,仿佛自己也置身于数千年前的古战场,他咬着牙,说道:“想不到这鬼王的冲天一怒,决死冲击,为了傅平报仇的突击,竟然如此厉害,那武丁怎么办?上前战斗,还是转身退却呢?”